作者：[英]梅兰妮?克莱茵，译者：林玉华

摘自《儿童精神分析》

直到目前为止，我讨论了儿童分析的技巧，并认为他们像成人一样可以被深度分析。以下我将谈论有关治疗的一些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孩子呈现出来的哪些困难是正常的？哪些又是神经质的？我们如何知道他们只是顽皮，还是真的生病了？

一般而言，我们知道有些特殊的问题在量及其后果上有很大的差别，只要它们不超出一定的范围，则可以说是孩子发展的一部分。然而，由于孩子不可避免地在发展过程中会碰上一些困难，因此我们不能将孩子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困难，视为发展过程中的严重干扰。

在饮食习惯上的一些干扰及焦虑，不管是以夜惊还是以恐惧症呈现出来，都确定是精神官能症的现象。

但观察幼儿显示，他们的焦虑以许多不同方式被掩饰起来，甚至早在两三岁时，已经呈现出对焦虑的修饰。这个现象呈现出一个非常复杂的压抑过程，例如当夜惊不再出现时，仍会有其他睡眠干扰，比如太晚入睡或太早醒来、睡不安稳或容易被干扰、无法午休等。在分析中，我发现以上种种都是夜惊的修饰版本。这群孩子常会有许多不安的嗜好及仪式，他们会在睡前沉迷于这些仪式。同样地，那些未被伪装的饮食困扰常常会以如下形式呈现出来，例如慢吞吞地吃、不好好咀嚼、失去食欲，或只是无法遵守餐桌规矩。

我们可以很容易看到，孩子对特定人物的焦虑常与羞怯有关，后来我们会认为，他们只是在社交上较不活泼或者害羞而已。这些不同层次的害怕，通常是他们原始焦虑的修饰形式，因为害怕人们可以决定他们后来的社交生活。

对某些动物的恐惧，则变成对这些动物或其他所有动物的不喜欢；

对无生命物体的害怕（幼儿常会赋予它们生命），长大后则会变成不喜欢与此有关的活动，例如有一个孩子害怕电话，后来变成对打电话的反感；

对引擎的害怕变成不喜欢旅行，或是很容易在旅行时感到很疲惫。

另一个案例则因害怕街道而对出门逛街感到反感等，这些个案后来变成不喜欢运动及其他活动。

我已经在我的文章《早期分析》中，对此进行了详尽说明。对活动失去兴趣的程度有别，例如只是厌恶某种运动或不喜欢任何运动，或容易疲劳、不灵活等，这些也显示在成人的怪癖和抑制上。

正常成人会用各种方式合理化他们所不喜欢的事或东西，例如说它们很“无聊”“烂东西”“不卫生”或其他称呼等。但当孩子有这类习惯或不喜欢时——说实话，他们常会比成人更强烈且更缺乏社会适应——则会被称为“捣蛋”，虽然它们都只是焦虑与罪疚感的表达。这些恐惧症或强迫式仪式与孩子的情结细节有关，为此他们常常会对教育产生抗拒，但它们像其他精神官能症一样，可以通过分析来解决。

在此，我仅以一两个我所观察的案例进行说明。一名男孩瞪大眼睛扮鬼脸，另一个男孩以眨眼作为害怕变瞎的反驳，第5个男孩则张大嘴象征口交的告白，然后以吹口哨表示回收刚才的告白。

我一再发现，孩子在洗澡或洗头时那些难以驾驭的行为，其实隐藏了对于被阉割及身体被摧毁的害怕。

不管是孩子或成人，挖鼻孔代表的是对父母身体的肛门攻击。

父母或保姆难以说服孩子帮他们做一些很简单的事或守规矩——而把管教他们的人弄得很不高兴——常常与孩子的焦虑有关。

许多案例显示，孩子不喜欢从盒子中拿出东西，因为这一行为象征他们对母亲身体的攻击，以及对攻击禁令的物质化(matrialization)。

有些孩子过分活泼，且伴随着蛮横及反抗的态度，会使人常将此误判为“气质”（tmpramnt)的征兆，或是反叛与轻蔑的不服从，其实这些行为都是焦虑的过分补偿。这种解决焦虑的方法，严重影响孩子人格的形成及后来对社会的态度。①若过分活泼伴随着“不安”，则根据我的看法，这会是很重要的症状。幼儿常常通过坐立不安来解放他们的肢体，这种现象在潜伏期开始时，被凝缩成特定的刻板动作，这些刻板动作常常容易消失在孩子过量的活动中。在青春期或更早以前，它们会再重现或变得更显著，这是抽搐(tic)的基础。②

我一再强调拘谨的游戏内容之重要性，它们会以各种不同形式被掩饰起来。在分析中，我们可以观察到这些抑制的不同强度，例如不喜欢某种游戏，或对某些游戏缺乏耐性，这些都是游戏中的部分抑制。有些孩子需要别人主导大部分的游戏，他们让别人带领游戏，甚至不愿意自己拿玩具等；有些孩子则只喜欢玩有规则的游戏，或只喜欢玩他们很拿手的游戏。这些孩子强烈压抑了他们的幻想，这些现象伴随的是强迫式的特质，他们的游戏具有强迫特质，而非升华。

有一种游戏隐藏着刻板或缺乏弹性的动作，在孩子过渡到潜伏期时常会有这些动作，例如一名8岁男孩常常扮演一名执勤的警察，需要重复做一些特定的动作，且持续好几个小时。有时他会维持在一种面无表情的状态好久，另一些案例则呈现与抽搐有关的好动，这些也会被隐藏在特定游戏中。

一般而言，不喜欢游戏或缺乏敏捷度，常是导致晚期不喜欢运动的前兆，也常是孩子有问题的征兆。

许多案例显示，无法释怀地玩游戏和无法释怀地学习有关，有些无法玩游戏的孩子在学校表现不错，但后来显示其学习冲动主要是强迫式的，特别在进入青春期时，有些孩子会发展出非常严重的学习障碍。学习上的限度和在游戏上的限度一样，有许多不同层次的强度与形式，例如怠惰、缺乏兴趣、极不喜欢某些科目、延宕做功课的习惯，或只有在压力下才会在最后一分钟完成作业等。这些在学习上的局限，常常是晚期在职场上有困难的基础，它们早已在幼儿有限的游戏方式中被观察出来。

在我的文章《一名儿童的发展》中，我提到孩子对性启蒙（sxualnlightnmnt)的阻抗是发展有问题的重要指标，若他们从来不问或问太多有关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常会发现他们在求知本能上有严重障碍或被干扰。我们知道孩子不厌其烦问问题的现象，常会延伸为成人的躁郁状态，而且总与精神官能症有关。

儿童太哀愁、常跌倒，或常常让自己受伤，都可以说是这种惧怕及罪疚感的表达。

分析儿童的经验让我确信，这些一再重复的小意外（有些可能比较严重）都是自我伤害的代替物，可以说是缺乏恰当方式的自杀企图。对许多儿童而言，特别是男孩，若对痛苦太敏感，常在很早时就以夸大的“不在乎”代替。换句话说，很害怕痛的男孩，常常会夸大地以不在乎的态度面对，但这“不在乎”其实只是对焦虑的防御或修饰。

孩子对礼物的态度也是值得探讨的。

有些孩子对礼物贪得无厌，没有任何礼物可以真正满足他们，只会一再感到失望；有些则一点儿也不渴望收到礼物，因此对任何礼物一点儿都不在乎。就成人而言，我们也能在许多情境中观察到类似的态度，例如有些女人不断渴望买新衣服，却未能真正享受它们，或总觉得没有衣服可穿。通常这些女人总是到处找愉悦，她们会很容易改变爱的对象，也无法找到真正的性满足；另一些则对任何事都感到无聊并缺乏兴趣或渴望。

分析孩子的经验让我愈来愈清楚，礼物常常象征大人故意不给他的爱之礼物，指的是母乳和母亲的乳房，以及父亲的阴茎、尿、粪便和婴儿等。这些礼物对孩子而言，再次证明那些是他企图以施虐的态度占有的东西，现在白白给了他，以此减缓自己的罪疚感。在潜意识中，就像其他挫折一样，孩子认为没有得到礼物，是针对其攻击冲动的处罚，这种攻击冲动和力比多欲望（libidinaldsir)有关。在其他案例中，当孩子的强烈罪疚感没有被成功解决，加上害怕会再面对新的失望，则可能致使他们压抑所有的力比多欲望，这些孩子会无法享受任何礼物。

孩子缺乏容忍挫折的能力，会使他们因无法处理挫折而无法适应现实，这一现象使孩子在潜意识中，视所有在成长过程中无法避免的挫折为处罚。对于大一点的孩子或一些幼儿而言，无法容忍挫折的现象常会被外在的适应所掩饰，例如通过好的行为取悦别人。特别是在潜伏期时，这种外在适应会遮掩住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问题。

许多孩子对节庆及假日的态度常常是很重要的指标。

他们对于等候圣诞节或复活节的来临缺乏耐心，而且在这些节日过后，感到完全不满足。这些节庆或周日对他们而言，多少有重新再来的感觉，伴随着他们所期待的礼物，这些节日是对于他们曾经所受的苦或曾做错的事的补偿。家庭节日常常会深深触及孩子在家庭生活中的情结，例如生日常常代表再生，其他孩子的生日则激起他们对兄弟姐妹或所预期的兄弟姐妹之诞生感到冲突。孩子对假日或节日的这种反应可以说是精神官能症的征兆。

对戏剧、电影或表演的不喜欢，与孩子的求知本能被干扰有关。

我发现，这些干扰的基础是对父母性生活感兴趣的压抑，也是对自己的性生活之防御。这一态度使孩子在许多方面无法升华，它来自早期发展过程中孩子所感到的焦虑与罪疚感，导因于对父母间性交关系的攻击幻想。

我也想强调常发生在孩子身上的各种生理疾病之心因因素，我确定许多孩子用生病来表达他们的焦虑与罪疚感（因此康复带有被肯定的效果）。一般而言，在某些年龄常生的病，可以说部分导因于精神官能症。这种心因性疾病不只让孩子更容易被感染，而且增加疾病的严重度及病期的延长。③一般而言，我发现在孩子完成分析之后，比较不易感冒，有些则完全不再被感染。

面对生活有多种选择，你可能是有勇气直面内心真相的一少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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